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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之路1947 = On the way home 1947 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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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從淡水河底甦醒的幽魂,一個尋找失蹤父親的謎樣白髮少年,他們都要回家。在二二八事件發生的六十五年後,他們與月影姑侄和少婷的相遇,竟導致時空的變異。歷史在淌血,土地在撕裂。即將被幽靈盤據的島,該如何拯救……【福爾摩沙冒險小說】系列以歷史的筆跡,冒險的基調,挖掘這一座美麗小島的神祕故事;不管是日本統治時期下的九份神祕少年故事,還是西班牙統治下的淡水奇航,或是國共對峙砲火不斷的金門故事……讓我們跟著書本的主角,一起跌入冒險的歷史故事,藉此記住每一個值得珍藏的土地故事。
???zh_TW.webpac.bookDescSource???:三民網路書店

一個從淡水河底甦醒的幽魂,一個尋找失蹤父親的謎樣白髮少年,他們都要回家。在二二八事件發生的六十五年後,他們與月影姑侄和少婷的相遇,竟導致時空的變異。歷史在淌血,土地在撕裂。即將被幽靈盤據的島,該如何拯救……【福爾摩沙冒險小說】系列以歷史的筆跡,冒險的基調,挖掘這一座美麗小島的神祕故事;不管是日本統治時期下的九份神祕少年故事,還是西班牙統治下的淡水奇航,或是國共對峙砲火不斷的金門故事……讓我們跟著書本的主角,一起跌入冒險的歷史故事,藉此記住每一個值得珍藏的土地故事。 張嘉驊一九六三年生於臺灣嘉義。臺灣大學中文學士,中正大學中文碩士,北京師範大學兒童文學博士。曾任英文漢聲雜誌社編輯、民生報社編輯、華視漫畫美語創意總監、浙江師範大學教師等職。已出版《淡水女巫的魔幻地圖》、《巨靈動員令》、《蝗蟲一族――趣味昆蟲童話》、《怪怪書怪怪讀》系列、《我愛藍樹林》、《海洋之書》、「少年讀史記」等正體字版、簡體字版及韓文版童書逾三十冊。曾獲國語日報牧笛獎、好書大家讀年度最佳童書、中華兒童文學獎及中國時報開卷2012年度最佳青少年圖書獎等獎項共二十餘種。曾發表論文十多篇。葉羽桐自小目標畫漫畫,目前期望以水墨漫畫帶出東方媒材的神祕感和意象。重要獲獎紀錄:2010《多情劍》入圍MICC日本講談社國際新人漫畫賞、大陸第七屆金龍獎、行政院新聞局第一屆金漫獎最佳漫畫潛力獎優勝、2010第四屆『日本外交部 國際漫畫賞』銅獎2012《秘劍微雲》大陸第九屆金龍獎 最佳成人漫畫提名獎2012《小貓》國家出版獎佳作 Hiii Illustration國際插畫大賽最佳作品獎2012《武侠》《Pray for Japan》Hiii Illustration國際插畫大賽優秀作品獎2012年與《BLUE WAY 鬼洗い ET Boite 地藏小王 》牛仔褲產品形象動畫製作 2013《空軍灰布布大兵日記》國軍文藝金像獎銅獎2013年與電影《花漾》合作產品週邊2014 法國安古蘭代表參展漫畫家現為日本手機漫畫平台comico連載漫畫家。 回家的另一條路九歌出版社總編輯 陳素芳張嘉驊以奇幻書寫臺灣,他的「月光三部曲」系列穿越古今淡水四百年。隨著主角冒險旅程的展開,驚心動魄之餘,我讀來臨場感十足,浮想聯翩,自幼聽聞的種種傳說立體化了,而且每一則都敷上令人炫目的色彩。淡水是文化小鎮,是觀光景點,也是藝術家與作家的創作熱點。但成為少年小說的主述場域,卻不多見,更別說承載著如此悠長的歷史記憶與傷痕。「月光三部曲」之三《回家之路1947》寫二二八事件,書中描述被血洗的大街,是我老家所在的中正路。穿過馬路,正是開啟故事的景點—淡水渡船頭。一場在淡水河畔為紀念「二二八和平紀念日」六十五周年的表演,召來了自淡水河底浮出、尋找前生記憶的幽魂。來來去去的人群裡,有一個白髮少年緊盯著淡水女巫月影和她的侄兒月之華……延續前兩部曲,月影、月之華姑侄再次走進鹿皮魔法地圖,回到悲情的歷史現場,因為唯有回到六十五年前的淡水,幽魂才可以找到記憶,白髮少年的悲願才得以寬解。以歷史傷痕入少年小說,嘉驊的創作令人捏把冷汗。就像我同世代的人,童年時,「二二八」三字,像是個不祥的符咒,大人絕口不提,即使提起也刻意說得又快又小聲,唯恐被人聽到。街上有位老太太見人就說「耶穌」,鄰居總指著頭說她「傷心到頭殼壞了」。多年後才聽家人說起,老太太以前逢廟必拜;在二二八事件中,她的丈夫遇難;在白色恐怖時期,兒子因借宿的同學參加讀書會而受牽連而被關;媳婦抱著剛滿月的長孫到外島探視,飛機螺旋槳巨大的聲響震破長孫的耳膜。經此一連串打擊,她痛哭,咒罵,把家裡供奉的神桌和神像全丟進灶腳當柴燒。類似的悲慘傳聞在解嚴後總會不時聽到。時間流逝,中正路老街早已成了觀光景點,二二八放假日,到此一遊的又有幾人會想起一甲子前的流血事件?就像《回家之路1947》中幽魂為彌補內心的歉疚,施法將一九四七年軍民對抗的血腥影像再現於二○一二年的淡水大街,沒有一點聲音,和街上的景物重疊在一起,同時占有一個時空,街上的遊客由驚恐轉為好奇。看到這樣的景象,主角月之華竟油然興起一種奇怪的失落感,「總覺得這些影像應該讓人有些『不一樣』的反應」,這是否正是作者創作的初衷:因為太多人對二二八事件不是無感就是無知?嘉驊畢竟是個令人放心的少年小說創作高手。隨著月影姑侄進出鹿皮地圖,《回家之路1947》的故事次第展開:回到過去,凍齡的白髮少年不計代價要拯救二二八蒙難的父親,他要改寫歷史;幽魂想找回生前記憶,他要贖罪,要再現歷史。愛與恨、血與淚,環環相扣,一場大災難眼看不能倖免。嘉驊重建當年殺戮現場:淡水中正路,沙崙海邊,讓歷史在故事裡說話,一如當年驚險重重,讓人不忍看又忍不住隨著主角焦慮地看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就像聆聽一首交響樂,書中那從過去世界捎來的父親的一封信、母親親手捏的飯糰,就是如歌的行板。而最動人的是作者設計的和解象徵,在《月光三部曲II:巨靈動員令》是「手」,在《回家之路1947》是一首名為〈渴望〉的歌。因為這首歌,全書有一個如電影般壯麗的終章。如果二二八事件,就像書中描寫的靈異現象,是「鬼魅惑臺灣」,那麼嘉驊的書寫無疑就是一種「除魅」的手勢。期待它就像書中如天啟般的描寫:「不到片刻,那道裂痕發射出一陣更為強烈的光,然後像被什麼撫平似地消失不見。盤旋在天空的烏雲,頃刻間也散得一乾二淨。」謝謝嘉驊的淡水書寫,他的文字讓我找到回家的另一條路。讓歷史的幽靈安息吧中山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助理教授  江政寬《月光三部曲》堪稱臺灣少年奇幻文學的鉅作,其視野格局與涉及的歷史跨度,放諸臺灣文學,亦不多見。綜而言之,這三部曲各自有對應的歷史時空。首部曲《淡水女巫的魔幻地圖》(2012),以歐洲民族(主要是西班牙人)對臺灣(淡水)的殖民為背景;二部曲《巨靈動員令》(2014)以日本在臺灣的殖民統治為主軸,進而將場景延伸到日本本土的原爆,以及南京大屠殺等苦難;最終回的篇章《回家之路1947》,則是聚焦於一九四五年國民政府接收臺灣後,短短不到一年半即爆發的二二八事件。關於這三部曲,個人想著墨幾筆的,集中在兩方面;其一,歷史與奇幻;其二,歷史幽靈。首先,有關歷史發展的敘事,在《月光三部曲》中占據相當顯眼的篇幅,這一特點,不免讓我們直接聯想到「歷史小說」一詞。那麼,何謂「歷史小說」呢?按照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家盧卡奇(G. Lukacs,1885-1971)的界定,所謂「歷史小說」並不是僅在背景上利用歷史,或者,在描寫環境的有趣和奇異上,保持歷史的氣氛,重要的是,「對於一個具體的歷史時期作藝術上的忠實描寫」。此外,在描寫中不能忽略的是「保持歷史的可靠性」。盧卡奇還進一步強調,作家要從歷史的角度看出自己時代獨特的東西,而且要「把歷史提高到作為一個過程」,作為洞察現在的先決條件。不論是歷史環境、歷史事件的編年發展,甚至日常生活的一些細節,嘉驊兄都猶如撰寫學術著作般地考究,其不僅閱讀了大量的原始和二手文獻,以及今人的研究,而且還實地參訪過一些相關的地點。因此,文學想像和歷史知識在這三部曲中,作了有機又巧妙的結合。誠然,依盧卡奇的定義,《月光三部曲》的確符合「歷史小說」的特質,但作者並未就此打住,而且還進一步揉合了奇幻的元素,讓穿越時空的故事情節,背後有個可靠的歷史環境作參照。晚近,「回到過去」的梗似乎蔚為風潮,不少電影、影集或奇幻小說,皆是以此來鋪陳故事的軸線。然而,這類作品通常有個毛病,也就是歷史知識貧乏,甚至是時代錯置;歷史往往只是故事中的簡單擺設,而這些擺設是否忠實或可靠,這類的作家要嘛是無所措心,要嘛是力有未逮。這是《月光三部曲》,與這類奇幻作品最大的分野之處。其次,是如何讓熒惑臺灣島的歷史幽靈得以安息的問題。如同嘉驊兄在二部曲中的自述:「我想探討殖民主義……為世界帶來的不幸,探討戰爭對人們的殘害,並從苦難之中搜尋幽微的人性光輝。」這也是他念茲在茲的所在。而三部曲中的歷史幽靈主要是指涉殖民主義(部分亦兼及帝國主義)及其餘緒。不可諱言,作者選擇了一條艱辛的創作道路。我之所以說「艱辛」,主要是因為歷史幽靈仍未退散,有時依舊在臺灣社會徘徊。再者,在實作上,這三部曲的撰寫工作,各有其難度和挑戰。其過程除了需要作大量的前置準備之外,可預期,第二和第三部曲觸及的議題,難免會引來非文學理由的批評。這些都是作者了然於心的。時至今日,西班牙或荷蘭在臺灣的殖民事蹟,由於年代久遠,即令其幻化成歷史幽靈,一般社會大眾在看待這段往事時,基本上不太會激起什麼情緒反應。相對的,日本殖民臺灣的功過,以及衝擊戰後臺灣甚鉅的二二八事件,在臺灣社會裡仍然是具有高度爭議的議題。但嘉驊兄沒有繞過這類的馬蜂窩,而是執著於自己的創作理念。因為前二部曲探討東西方殖民主義,最後一部曲勢必處理本國/族殖民主義,才能使得這一系列作品變得完整。《回家之路1947》前後六易其稿。修稿的過程中,嘉驊兄曾要我給一些讀後建議,因此,我有機會讀過本書的第四稿。坦白說,那個階段的內容並不成熟,我可以明顯感受到,作者有些心理壓力,也有些急切,寫起故事來綁手綁腳,情節的進行卡卡的,不是很流暢。尤其,對於二二八事件的描述,不但篇幅過多,而且過於詳細,讀起來頗似我歷史同行的書寫方式。當時,嘉驊兄向我解釋說,他希望年輕讀者可以藉由本書來瞭解二二八事件的來龍去脈。我當然明白他的用意,但是,如果只是想達到這個目的,挑幾本比較好的二二八專書來讀就好了,不是嗎?承蒙嘉驊兄的盛情邀約,要我作一文來推薦本書,因此,我又把稿件仔細讀過一遍。頗讓我驚豔的是,全書的內容好像脫胎換骨一般,不僅可讀性高,情節的步調明快,原先的一些缺點都作了大幅的修正。說是脫胎換骨,其實還有點保守,作者幾乎是重新寫了一次。在求快求多的時代氛圍中,我不知道多少作家會有這種傻勁,但我很幸運,認識了一位!二二八事件是臺灣戰後的一大悲劇。儘管解除戒嚴後,此一議題不再是禁忌,官方和民間也作了很大的努力,希望重建、還原事件的真相,但遺憾的是,解嚴以來所推動的轉型正義,成就有其顯著的侷限。到了現在,二二八事件及白色恐怖,竟然只有受害者,而沒有加害者,我們不得不說,這是件咄咄怪事!那麼,伴隨殖民主義而來的歷史幽靈,如何安息、不再遊蕩呢?如何將這些負債化為資產呢?這三部曲暗示我們,唯有「將心比心」、「寬恕」,以及「正向的共同心念」,才有可能讓社會跳脫相互指責、對抗的僵局,找到交集,共同往前推進。這也是嘉驊兄創作的動力所在。最後,容我再贅言幾句。《月光三部曲》在很多場景的鋪排上,都帶有蒙太奇的手法,這一特點在三本書中,俯拾可見。此外,隨著畫面進行的,還有音樂的湧動。例如,首部曲出現的Lunar Na Lubre樂團的“Memoria da Noite”;二部曲〈海行兮〉、〈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〉和〈長崎之鐘〉;以及三部曲〈渴望〉和Hayley Westenra的“I Am a Thousand Winds”等等。這也是這三部曲的一種特色。未來,如果《月光三部曲》被改編成劇本,搬上大銀幕,相信讀者一定不會覺得意外!是以為推薦文。後記我與嘉驊兄結識於一九九二年就讀碩士班的期間。那時,他已經發表了不少兒童文學作品,也得過幾個文學獎,在臺灣兒童文學界算是相當被看好的明日之星。儘管我們所學不同,我讀的是歷史所,他則是中文所,但彼此的談話頗為投緣,可謂無話不說。有趣的是,我說話的方式和神態,後來還化身成他的《蝗蟲一族》裡的一個角色。我向來熱衷於西方的學說,年少時也囫圇吞棗地閱讀了大量的中外文學作品,而嘉驊兄亦關注西方的學說,且對歷史(學)有高度的興趣。在燠熱的夜晚,兩人有時會坐在宿舍區的露天長椅上乘涼。一邊遙望著嘉南平原的星空,一邊天馬行空地討論或辯論著各式各樣的話題。在茉莉花香的空氣中,兩位滿懷知識熱情的年輕人,不知天高地厚地聊著人生、夢想和未來。那真是一段愉悅的求學時光,即令事隔多年,今日回想起來,內心依然悸動不已。 作者後記讓「二二八」從歷史的負債變為資產     張嘉驊我在一九七○年代末期就讀高中時,從同學那裡第一次聽到二二八事件。當時,我並不相信臺灣曾經發生這種事,以為同學誤信民間的謠傳,還因此跟同學有過一番爭辯。後來我發現我錯了。二二八事件的確存在,只是長期被遮蓋。我懷著窺祕的心情偷偷找禁書來看。在瞭解事件的始末後,我既懊惱,又生氣,開始質疑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,體會到掌權者對歷史記憶的操控,並確認自由民主的可貴。現在想起來,對當時的我來說,探索二二八事件實具有一種啟蒙的意義。三十多年過去了,時代的變化很大,二二八事件已不再是個禁忌,在坊間可以找到很多相關的書,在網路上也可以看到不少的討論。然而由於各方解釋的不同,以及各種政治勢力對它的挪用,原本就很複雜的二二八事件至此也幾乎完全失去它在理解上的「共同性」。法國社會學家莫里斯‧哈布瓦赫(Maurice Halbwachs, 1877-1945)說:「記憶依賴於社會的環境。」「有多少的群體就有多少的集體記憶。」依此而論,要求大家對「二二八」的認知只有一種解釋,那既不現實,也不合理。但我擔心的不是這份記憶的複數化,而是年輕一代對它的疏離。這種疏離不在於不知道「二二八」,而在於對「二二八」冷感或無感,絕大部分是因我們強調迴避多於鼓勵探索的制式歷史教育而造成的。以臺灣以往的少兒文學為例,非常少見以二二八事件當作主題的作品。除了李潼先生的《我們的祕魔岩》,大概舉不出第二個例子。我曾在一篇論文指出,這是臺灣少兒文學對臺灣本土歷史的嚴重失憶。早在十幾年前,我就想為年輕的朋友寫一本以二二八事件為取材的小說,如今終於得以實現。為了寫這本《回家之路1947》—原訂書名為《時空變奏》,經與編輯開會決議,改為此書名—我一有機會就問國小到高中的學生,探詢他們對二二八事件的瞭解程度。少數人給的是教科書上的標準說法;更多的人是記錯年代,或說不出大概。兩年前在一次演講場合,我還聽到一位國小老師談起親身的經歷。她說幾年前的二二八紀念日前夕,她給學生出的作業是在聯絡簿上貼一份相關的剪報,沒想到有位家長反應激烈,在假期後交上來的聯絡簿寫道:「我的孩子為什麼要做這種作業?我的孩子為什麼要知道二二八?」我猜想這位家長跟許多家長一樣,厭煩了「二二八」被染上過多的顏色,厭煩了族群因「二二八」而長期撕裂,厭煩了整個社會每逢「二二八紀念日」就顯得躁鬱不安。也許是為了保護孩子,不讓孩子受到「汙染」,這位家長急於為孩子建立起一道知識的過濾網。這種心情,我能體會。但我仍不免要問:為孩子立起的那道知識過濾網,是不是也等同於知識的某種路障?也是兩年前,和一個很久不見的好友聚會。好友問我「月光三部曲」的第三本要寫什麼?我說要寫「二二八」。「寫二二八?」她不以為然地笑著說:「真的要寫這種題材嗎?該不會自找麻煩吧?二二八的解釋那麼多,各方都在角力。萬一寫出什麼問題來,得罪哪一邊都不好!」我回答說:「『月光三部曲』是要探討殖民主義的,兼及帝國主義。前兩部處理了西洋殖民主義和東洋殖民主義,若不進一步處理本國/族殖民主義,整個系列就不算完成。何況就二二八事件本身來說,淡水當年所發生的狀況很典型,可以讓我們做一個『以小喻大』的觀察和反省。這麼好的材料,若不拿來用,那就太可惜了!」好友的顧慮只能心領,該執行的計畫還是要執行。只是後來,我有好一陣子都在玩味這位好友和那位家長的話,並從其中看出某種連結—一個為孩子寫書的作家能不能寫「二二八」?以及一個孩子可不可以從傳布的資訊中理解「二二八」?原來這兩者在實踐時都會遇到某些無形的「阻力」,儘管我們的社會早在一九八七年就已經解嚴。情況似乎是:只要一觸及「二二八」這三個字,就如同手上沾惹不該沾惹的東西,不僅引人側目,還會招來嫌惡。但平心而論,我們真的都無法從其中發掘出某些值得人們去深入思考的事物?例如良心、正義與愛。二二八事件的發生誠屬不幸。但我相信從那不幸的探索裡,仍然可以找到一些能讓未來幸福的憑藉。我決定試一試!李喬先生曾以詳實的考據,寫出一部長達七十四萬字的二二八小說《埋冤一九四七埋冤》。一九九七年,他以一篇論文〈二二八在臺灣人精神史上的意義〉總結自己在這方面的心得,對國人提出警示:「如果不能完成研究的全程,釋放『二二八』的積極義蘊,只是徒然顯現歷史的傷害瘢痕,留血淚景象於子民腦海,若然,研究『揭示』反而是負面的、有害的。」同年,李喬先生在一場演講裡,也就「二二八是負債還是資產」的課題提出看法:「二二八它給我們什麼樣的傷害?給我們什麼樣的啟示?什麼樣的教訓?我們唯有在瞭解傷害,明白啟示、教訓後,很積極地面對它,然後才能夠建構有意義的東西。如果如此,那麼二二八就不是負債,而是一個正面的。」這些話猶如暮鼓晨鐘,在我為撰寫《回家之路1947》所做的前期研究裡,正提供了思考上的某些基點。無獨有偶,二○一四年三月的《兩岸犇報》也有一篇題為〈民族和解:讓「二二八」成為民主資產而不是精神負債〉的社評,呼籲:「要用一個更大、更寬廣的歷史視野,在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新局下,總結經驗,尋找出路。」這篇文章相信:「通過被扭曲的歷史詮釋的導正,通過臺灣人民自願自覺地選擇,通過島內族群與兩岸民族內部的大和解、大團結,臺灣人民有足夠的智慧與能力,走出歷史悲情,讓『二二八』成為臺灣社會的民主資產而不是精神負債。」這一人一報,在政治立場上其實擁有各自不同的主張,然而他們都希望藉由二二八事件的歷史反思,讓人民免於歷史的重擔,進而把它轉化成發展未來的資本。這樣的現象,讓我深刻地體會到:就算觀點多麼歧異多麼對立,彼此之間也不是沒有存在交集的可能。我的這部二二八小說,事實上就是在擺脫「統獨糾葛」的前提下,以一個大家都能認可的眼光,關注此一事件在後世理解上必須聚焦的一些問題:執政者對待人民應有的態度,「人」的價值,仇恨的化解,反省的必要,以及怎樣才能免於歷史幽靈的熒惑……。我誠心誠意地希望年輕的讀者都能像我當年那樣,在探索二二八事件的過程中獲得自我的啟蒙。而已熟悉或未熟悉二二八事件的成人讀者來看這本書,相信也會有深刻的感受。這是一本大人和小孩都可以讀(或許也應該讀)的書。這本《回家之路1947》的寫作,難度較《淡水女巫的魔幻地圖》和《巨靈動員令》為大,六易其稿才完成。月影姑侄這次要面對的,是一個急於拯救父親的白髮少年,和一個急於拯救自己的幽魂。之華愛上一個名叫少婷的女孩,與她在時空的穿越中接受二二八事件的洗禮,尋求歷史創傷的彌補。臺灣遭逢一場靈異的災難。倘若不去喚醒大家對這塊土地共同的愛,臺灣將淪為歷史幽靈盤據的鬼島。必須說明的是,故事中少婷先祖因救一名外省人而喪生的事蹟,是有所本的虛構。在二二八事件裡,的確是有本省人為了救外省人而被本省暴民打死。不過那是發生在南部的事,不是發生在北部。(見唐賢龍《臺灣事變內幕記》)我把這事借來用,是為了突顯人在危難中的某種高貴情操。為了寫這本書,我曾拜訪淡中蘇文魁老師,談談當年的淡水二二八。感謝蘇老師提供一些珍貴的材料。感謝張素卿發行人所領導的四也出版公司,為製作此書所付出的努力,尤其是翁愛晶執編一向任勞任怨的辛勤。感謝由許榮哲總編所主持的試讀會,在本書撰稿期間惠予諸多寶貴意見。這裡謹列出試讀會成員大名,以誌謝忱。他們是:張勝全先生,李嘉菱小姐,葉書廷老師和施錦雲老師。感謝畫家葉羽桐先生為本書插畫。撰稿期間,蒙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贈予參考書籍一批,謹表示謝意。江政寬教授、鍾天貴先生和李惠靜老師等朋友,對這個故事提供了觀後感或有益的建言,一併致謝。此外,陳素芳總編和政寬於百忙中為本書寫推薦文,令人銘感五內。從發想到完成,兒子晴洋受我「騷擾」最多。不過他應該感到光榮才是,因為「少婷」的名字就是他取的。我將這本書獻給好友劉政翰先生。當年在臺大念書時,我們經常在文學院的庭院聊起二二八事件。巧的是,他畢業於淡江中學的國中部,正是月之華的老學長。「月光三部曲」至此大功告成。從二○一一年三月二十一日接受四也的囑託,到二○一四年四月四日寫定第三部曲的後記,這三年多來,我總是浸淫在臺灣歷史的緬懷和考據,像月影和月之華那樣跨越時空。我不是一個人在走,而是有好多的讀者與我同行。在這期間,我受到許多大小讀者的回饋和鼓勵,更確定了這份著作的價值和意義。就像在四也的臉書上,曾看過一位題名為Samson Lin的讀者所發表的《巨靈動員令》讀後感:「年假期間剛看完這部小說,戰爭帶來的無奈、人心扭曲,平民百姓的災難、臺日人民的情誼……,真的讓我感動淚崩,久久不能自已,這是近年來最值得推薦的巨作!」那只是隱藏在網路上的一小段話,不知怎麼的,卻經常在我心裡發出溫暖的亮光。有了這樣的慰藉,作者待在侷促的書房裡,也就不再感覺孤單了。書是因為閱讀而有生命的。最後,我要對讀了「月光三部曲」的大小讀者說聲:「謝謝你!」 推薦文   回家的另一條路    陳素芳推薦文   讓歷史的幽靈安息吧    江政寬
一   誰在跟蹤?二   人與鬼的共謀三   小鎮之創四   白髮少年的渴望五   重現二二八!六   交織的愛與恨七   驚變八   金色大地
後記   讓「二二八」從歷史的負債變為資產 張嘉驊照片附錄   二二八事件紀念簿 張嘉驊 一 誰在跟蹤?在淡水渡船頭所在的河畔,藝術大學學生的表演已經開始。月之華受到班上同學葉少婷的邀請,前來觀賞,此時和姑姑月影共撐一把大傘,正站在圍觀的人群裡,目不轉睛地看。時間是下午兩點多,天氣又濕又冷。只因連日下個不停的雨,淡水原本秀麗的風景淋得都有些模糊了。首先上場的,是一名身穿黃底繡圖法衣、頭戴冠巾的「道士」。他右手持一面招魂幡,左手搖一把銅鈴,面向淡水河,向河水恭敬地行三鞠躬禮。緊接著,一塊約五、六平方公尺大的藍布被平平地拉了開來,微微抖動,像水面的波浪。那名「道士」轉身,朝向這面抖動的「波浪」,以一種高亢悲愴的語調,用行動式麥克風喊出他對「亡魂」的呼喚:沉沒在冷冰冰的水底,是那年被戕害的你。幽魂啊幽魂,我知道你不能安息,是因為滿腔無可宣洩的悲戚。在今天這麼一個特別的日子裡,我等在此獻祭。有請亡靈,請你們用親身經歷的故事,演出一場生命的戲,好教世人不要忘記!然後,「道士」搖著他手中的招魂幡和銅鈴,喊出一聲悠長的「起—」頃刻,嗩吶聲和鐃鈸聲同時大作。只見五名穿著素淨衣服的男女舞者從那塊藍布底下鑽出來,手持藍色布條,跳起自編的彩帶舞。那藍色的布條既象徵著水波,也象徵著縈繞在亡靈身上的某些東西。之華望著在細雨中那不斷盤旋飛轉的彩帶,神思有些晃蕩起來,彷彿被彩帶纏住,瞬間被拉到一個危殆的年月。這天是二○一二年的「二二八和平紀念日」。六十五年前,一九四七年的二月二十八日,那天也同樣下著濕濕冷冷的雨。才剛從日本統治下回歸祖國懷抱的臺灣,還不到一年半,就因政治腐敗和民生艱困等因素而爆發了民變。那天的前一晚,在臺北太平町(今延平北路一帶)的一樁私菸查緝案中,查緝員打傷一名女菸販,又誤殺一個當地居民。民眾情緒沸騰,集結起來向掌權者強烈地要求公道,無奈得到的是虛與委蛇的回應。本省人開始用武力來表達不滿,殺害外省人。另一方面,各地有力人士紛紛成立「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」(簡稱處委會),派代表向政府進行協商。當時擔任臺灣最高首長的行政長官陳儀,一邊透過廣播安撫民眾,一邊暗中電請中央速派軍隊來臺灣進行鎮壓。在後來兩三個星期的激烈震盪裡,臺灣各地都有很多人傷亡。「處委會」也被視為叛亂組織。從事件開始沒多久,掌權者便利用軍憲力量,逮捕嫌犯,清除異己。有不少人被誣陷,遭到私刑,含冤死去,而淡水河總是他們屍首被拋卻的地方。於是這條號稱「北臺灣母親河」的河流,在那個時候竟成為一座流動的大型墳場。河水悠悠,縷縷的波紋烙下了時代難以磨滅的傷痕。之華望著舞者那繞了又繞的藍色布條,被藍色布條牽引的心思,在現在與過去之間轉了好幾遭。當之華回過神來,彩帶舞的表演已經結束。舞者告退,到一旁歇息。從藍布的底下鑽出另一名理著光頭的男性舞者。他穿著一件短短的舞褲,近乎赤裸的身體全塗成白色,樣子看上去就像個亡靈。他配合改變的音樂,表演獨舞。但他的獨舞很像默劇,總是用雙手撫觸探索周遭的空間,彷彿摸到的是一道巨大的透明圓牆。「白色亡靈」表現出困惑、沮喪和憤怒的情緒,用身體連續地去撞擊那道巨大的透明圓牆。只聽到「哐啷」的音效傳出,他終於撞破了牆,逃出那座將他囚禁在內的無形牢籠。然而「白色亡靈」才剛逃出無形的牢籠,馬上又陷在一個迷陣。先前退下去的那五名舞者又出場了。這回,他們不持藍色布條,而是各自拿著一塊形狀不規則的彩繪木板,環繞「白色亡靈」,在他四周舞動。他們企圖將手拿的木板拼合起來,卻總是拼不起來。從他們的舞姿看起來,就像有許多無形的巨大的手,按照各自的意思,從空中撥弄那些木板;由於手的意見彼此存在著強烈的分歧,那些木板根本沒有拼起來的可能。「白色亡靈」流連在拼圖的迷陣裡,也用舞姿傳達了他的迷惘。之華看著表演,仔細思索其中的象徵意涵。他望了望四周圍聚的人群,不知道他們在觀賞這場表演時,是不是像他一樣也會思考那些舞蹈的動作?事實上,之華發現圍觀的遊客雖多,但他們總是看看就走,真正駐足用心在觀賞的似乎不到一兩成。之華只是不經意地瞄一瞄周遭的人,不料人群中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卻吸引他的注意。那個少年有著一頭白髮,看樣子是自然生成,不像是染的。之華發現他站在對面,不看表演,卻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在盯著姑姑,就像在窺探。他的凝視十分專注,以致沒發現跟月影如此貼近的之華已經在注意他了。之華不知道這名少年想幹嘛,擔心他是不是懷有不好的企圖,也盯著他看。直到他們四目交會,兩個人的視線撞在一塊,對方才別過頭去。之華想多留意這名少年,但這時,有個穿輕便雨衣的小男孩拉著他的媽媽從外頭擠進來,擠得之華不得不挪動位置。不到半分鐘,這個小男孩說了一句:「不好看。」又拉著媽媽,毛毛躁躁地想鑽出人群。之華忍不住用乜斜的目光瞧了那小男孩一眼。轉過頭來,望著對面,已經看不到那個白髮少年了。咦,怎麼不見了?之華納悶著,繼而心想,既然走掉,那就不去管他了。也許這個傢伙,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種會計畫搶奪婦女錢包的不良少年。他重新調整自己的視線,繼續觀賞表演。拼圖迷陣的段落已過,此刻又換成「白色亡靈」的獨舞,只不過在他手上多了一面鏡子。「白色亡靈」攬鏡自照,翩翩起舞,對鏡中的自己流露出包含著疑惑和憐惜的許多複雜表情。忽然,風聲的音效傳出,呼呼作響。那五名舞者各持一大塊的白紗,就以風的姿勢蜂擁而出,向「白色亡靈」席捲而來,令他驚慌得掉了手中的鏡子。有個穿著一襲白色衣裳的少女站了出來,手持麥克風,在吉他的伴奏下,準備為舞蹈伴唱。之華看見那名少女,興奮地對身邊的月影說:「姑姑,是少婷。」月影愣了一下,說:「哦,她也參與這次表演嗎?」平常總聽到之華提起少婷,從沒見過她的本人,月影不禁打量起這女孩的模樣。仔細地端詳,只見那女孩約比之華小一歲,長著清秀的瓜子臉,留著一頭瀏海齊眉的長髮,模樣就像一朵出水的芙蓉。月影笑著說:「沒想到少婷長得這麼漂亮!」聽到姑姑這麼稱讚,之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,眼裡閃耀著亮光,更加深情地凝視著少婷。少婷看到人群裡的之華了。她向之華稍稍搖手,微笑。之華也向她揮手微笑致意。然後在大庭廣眾下,她毫不畏怯地唱出一首曲調感人的歌:有一個夢,藏在我心中:願那年凋萎的靈魂,瀟瀟灑灑,都化作自由的風。什麼是傷,什麼是痛,你說的這些我都懂,但我仍渴望哭泣後的笑容。就像雨後的天空,總會出現彩虹。大地需要愛的澆溉,直到愛也變成美麗的花叢。請聽我的歌,請聽我訴說我的夢。願意為愛付出的人啊!願愛也能敲響和平的鐘。少婷的歌聲婉轉動人。這首歌,為她贏得不少掌聲。唱完歌曲後,她退到一邊去。而「白色亡靈」在白紗層層的纏繞下被裹覆起來,蹲在那裡,就像一個白色的繭,等待來日的羽化。表演至此結束。圍觀的人群逐漸散去。正當之華和姑姑也準備離去,少婷撐著傘找上來了。她叫住了之華,向月影問候,也像之華那樣叫著「姑姑」。之華問:「妳沒事了嗎?」少婷說:「我的任務完成了。有事的話,我表哥他們會去處理。」之華關心地說:「看妳的頭髮還有點濕,小心著涼。」少婷撥了撥頭髮,笑著回說:「剛剛用毛巾擦過了,不要緊的。」月影提議:「要不然,我們找家咖啡廳坐坐,喝點熱飲,暖暖身子,你們看怎麼樣?」「好啊!」之華說:「我知道前面有家咖啡廳不錯。我帶妳們去。」說完,之華便領著她們往前走。這家咖啡廳的裝潢,採用的是美式鄉村風格。從透明的玻璃窗,可以看到老街、淡水河和對岸的觀音山,視野不錯,只不過適逢假日,座位都已經坐滿。幸虧二樓有桌客人剛好結帳離去,之華他們才有得坐。很幸運的,這張桌子還挨著窗戶。啜飲著送來的咖啡和花茶,吃著精緻的起士蛋糕,他們閒聊了一陣。月影和之華都對這次表演表示讚賞,肯定那群藝術大學學生所下的工夫。少婷說:「比較累的是我表哥。他正在讀藝術大學三年級,就是演『道士』的那一位。為了整合學校各系的資源,他花了很多時間在溝通。還好,他向一個基金會申請了補助,要不然連經費都成問題。」月影望了之華一眼,問少婷:「我聽之華提過你們家族的事。妳的外曾祖父是二二八事件的受難者,而大舅公死在白色恐怖。是這樣嗎?」少婷點點頭。月影沉默了一會兒,以同情的口吻說:「先人遭遇這種不幸,你們家族一定承受了很大的痛苦。」少婷又點點頭,說:「尤其是我媽那邊的兩代人。據我媽說,由於大舅公的緣故,三舅公的前途受到很大的影響。他曾經一度痛恨起自己生在這樣的家族,意志很消沉。」「唉!那個時代……。真希望你們這一代都能走出陰影。」接著,月影提起心中的一個疑問:「剛剛妳唱的那首歌很好聽,歌詞很有內涵。它叫什麼歌名?我以前好像沒聽過這首歌。」少婷回答說:「它叫做〈渴望〉,是我大舅公作詞的。這首歌,只有我們家族裡的人才會唱。」月影緊握少婷的手,真誠地對少婷說:「今天不是時候。改天讓之華帶妳到我們家來作客,再聽妳講講你們家族的故事,好嗎?如果可以的話,也請妳教我唱那首〈渴望〉,妳說怎麼樣?」少婷笑著答應。就在這時候,朝窗外瞄了一眼的之華猛然站起來,半句話也沒說,就直往樓下衝,還差點撞到端著飲料的服務生。之華這突如其來的舉動,讓月影和少婷都感到很意外。之華在店家門口張望,也不管外頭下著雨,著急地四處轉了一下。沒找到自己想找的人,他馬上回店裡的二樓來。「怎麼回事?」月影不解地問。「姑姑,在妳認識的人裡頭,有沒有一個滿頭白髮的少年?」月影想了想,搖搖頭。「先前我們在看表演時,有個白髮少年一直盯著妳。剛剛我從窗口,又發現他在街上拿著望遠鏡往我們這裡瞧。當我追出去,卻不見他的人影。」「啊,有這種事!」月影很驚訝。少婷聽了也不敢置信。「姑姑,從現在開始,妳一定要小心。如果我沒弄錯的話,」之華斬釘截鐵地說:「這傢伙以後還會再跟蹤妳!」自從那天回來後,又過了十多天。除了姑姑因事外宿不在家,之華幾乎每天都會問:「那個傢伙還有在跟蹤嗎?」姑姑總是答說:「沒有。我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。」怪了!應該會跟蹤的!難道是那個傢伙放棄了嗎?之華百思不得其解。日子還是照常地過。其實,對月影而言,如果說這陣子有什麼讓人感到不尋常的事,那不是發生在外頭,而是發生在家裡—說也奇怪,自從二月二十八日那天回來之後,過沒幾天,月影就開始聽到家裡偶爾會出現窸窸窣窣的聲音。月影問過之華:「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?」之華豎起耳朵,聽了好久,每次總回說:「沒有啊!哪有什麼聲音?」那聲音猶如沙子摩擦,相當微細,之華聽不見,而月影偏偏就是能聽見。循著聲音,四處尋找根源,月影發現那聲音似乎是從珍藏著各種物品的鋼板櫃發出來的。她打開鋼板櫃,瞬間卻又聽不到那個聲音了;看了看,鋼板櫃裡也沒什麼異樣。這麼試過好幾次,每次都毫無結果,以致月影不得不懷疑:這是她自己的問題,不是鋼板櫃的問題。月影有理由這麼懷疑自己,因為近來她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太對勁,好像磁場有點亂。身體的磁場為什麼會有點亂,她不知道原因,但她猜想,就是身體的這種情況讓她產生輕微的幻聽。為此,她翻了翻自己的行事曆,準備在哪天得空的時候去醫院檢查檢查。在還沒去醫院檢查之前,為了不讓之華擔心,她沒告訴之華這件事。月影告訴之華的是:「我今天得去一趟以前的淡水。有批貨得拿。」她是個精明的古董商,都和過去的人在做買賣。掛在月影房間的,是張神奇的鹿皮地圖。那張地圖,畫著山畫著河,畫著樹畫著路,畫著海中露臉的怪魚,也畫著陸上跳躍的生物。藉由它,月影和月之華從事過不少次的時空旅行,體驗了許多非凡的經歷。下午,月影換好裝束,站在鹿皮地圖的前面,以「赴雷墟指令」開啟時空通道。「伊斯搭納烏嘎荷比西哇呼他嚕。」頃刻,地圖迸射強光,吹出一陣令人撼動的風。月影按了按地圖上那些藏在樹叢中的符號,瞬間被吸入發光的地圖。成千上萬道閃電構成的網。不斷翻轉倒退的聲音。一張張的臉,如花朵般的開謝。月影已經去了她要去的年代。姑姑不在家的時候,之華都能自理。多少年的異國生活,早已讓他培養出獨立自主的個性,以及還算可以的廚藝。之華親自下廚,弄了一盅焗烤通心粉來吃。在做完功課後,他又打了通手機給少婷,聊聊天,並約她次日放學後一起去淡水老街吃溫州大餛飩。隔天傍晚,和少婷吃完大餛飩,回到家來,之華看到姑姑也已經回來。然而姑姑異常的神色,讓他感到相當疑惑。那是一種極為哀傷的表情,彷彿經歷了非常不幸的遭遇。「怎麼了?」之華問。「這次去一九六七年的淡水,知道了一件事。」月影難過地說,話還沒說完,已經紅了眼眶。「什麼事?」「曾家父子在一九四七年就死了。曾秋雄在二二八事件中遭到槍決,而他的爸爸曾慶煌是在事件半年後自殺的。」月影忍不住流下眼淚,「之華,他們怎麼能這樣就死了?」淡江高中位在真理街的山崗,緊鄰真理大學,而街的一端與中正路交接,聞名的淡水紅毛城即座落於此。自從前一年從日本遷居返臺,之華就依照「強迫入學法」的規定,接受中輟的義務教育,在九月進了淡江高中附設的國中部,直接讀國三。正是讀了這所學校,他才能認識葉少婷,一個他這輩子第一次打從心底喜歡的女孩。早上,之華騎著自行車去上學,把自行車寄放在山腳下,然後爬著陡坡,沿街往學校的方向走。一路上都是淡中學生,男的著褲裝,女的著裙裝,但不管男女,大家都穿結著小領帶的灰色上衣以及深藍色的外套。不久,之華和一群學生進了校門。淡中附設的國中部就在進入校門後的校園右側,是一棟新式的大樓。一樓的穿堂前面立有幾棵遒勁的老榕樹,只見那老榕樹如手臂伸出的枝幹長著茂密的綠葉,將主路覆蔽如綠色的隧道。之華平常來到學校,見了校園優美的景色,總會感到神清氣爽。但今天,校園裡的美景不但沒有提振他的精神,反而讓他倍感傷悲,只因他在前一天晚上聽姑姑談起曾慶煌一家的事,難過的心情一直都無法平復。據姑姑說,她在不同年代都會找不同的古董商來當代理人。這次去一九六七年,她在暗中關心地窺探,想瞭解曾家的情況,卻發現屋主已經換人。後來跟一位林姓古董商會面,從閒聊中才意外地獲知曾家父子的死訊。那個林姓古董商的店也在淡水的大街上,而他老家在過去與曾家的交情還不錯,因此對曾家的事相當瞭解。事實上,秋雄的後事就是林姓古董商的爸爸幫忙處理的。只是林姓古董商的爸爸萬萬沒想到,才埋葬了老朋友的獨生子,緊接著在半年後又得埋葬老朋友本人。之華想起去年,為了尋找一塊世上罕見的頂級墨翠,他和姑姑穿越時空,到阿煌伯和秋雄哥所屬的年代,尋求他們的協助,與他們共處一段時光。那是日治時期的最後一年,他和秋雄幾度為臺灣人的前途問題鬥嘴。儘管他不同意秋雄的主張,從秋雄的身上,他還是深刻地感受到一個臺灣青年要為這塊土地追求幸福的心願。想不到才不過一年半,這個臺灣青年卻把自己的心願留了下來,然後永遠地進入這塊並不算幸福的土地。「秋雄到底是為什麼事被槍決的?」在前一晚,之華這麼問姑姑。姑姑就她所聽到的來加以轉述:「那年,二二八事件爆發後,秋雄和一群淡水青年,決定跟當局拚命。他們強行取走淡中倉庫裡的兩百枝槍、八挺機關槍,和刺刀、指揮刀、鋼盔等裝備,打算攻下淡水山區裡有國軍在駐守的雷達站。但那些槍是訓練槍,根本射擊不了,怎麼能打仗呢?這項行動當然是失敗了。他們當時逃得快,沒被抓到。可是過沒幾天,就在淡水大街遭到軍隊攻擊之後,他和那些青年,以及許多淡水人,都遭到逮捕,好些人因此喪命。」之華聽過這件事。當年就是因為學校倉庫裡的訓練槍被拿去用,軍隊才抓走淡中的陳能通校長,認為他在幫助那些淡水青年。後來,陳校長下落不明。無故被牽連的還有學校的兩位老師,他們也都死了。陳校長其實很無辜。他根本防不了那些淡水青年來取槍。而早在前一年的夏天,他曾向軍方表示,希望軍方能收回這批槍。但軍方沒有答應,要淡中繼續保管。沒想到這個保管的責任,竟是以死來付出代價。之華感慨地說:「阿煌伯一定是受到打擊才想不開。秋雄哥是曾桑的獨子。秋雄慘死,他一定是悲傷到極點,覺得活下去沒有多大意義,才走上絕路。」姑姑點點頭,補充說:「當秋雄還關在牢裡的時候,曾桑曾努力地營救,連房子都匆匆地賣掉,生意也無法做了。但別人花十萬二十萬打點,能救回他們的兒子;曾桑花的不只這個數,卻救不了秋雄的命。」這些話,聽得之華的心情一時籠罩厚厚的陰霾。「當時,被捕的淡水人大多在關渡行刑。曾桑卻是在沙崙海岸找到兒子的屍首。後來,曾桑了斷自己的地方,也是在沙崙海岸。父子兩個,居然都死在同一個地點。」一提起這事,姑姑不禁又要流淚。「唉!」之華嘆了一口氣,眼眶也濕了起來。「之華,你知道曾桑這個人。」姑姑抹抹眼角流下來的淚水,說:「在日治時期,他身受異族統治,但一心嚮往祖國。到現在我都還忘不了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的那一天,他是多麼興奮地要拉我去搞慶祝活動。可是在臺灣光復後,據說曾桑對政府的施政非常失望,尤其是對當時的淡水區長感到不滿,只因那個區長仗著自己是陳儀的人,平時都作威作福。等到秋雄喪命後,曾桑整個人就精神錯亂了。你說他怎麼能不精神錯亂?臺灣光復時,負責接收臺灣的先遣部隊,在淡水登陸。當時他也拿著青天白日旗,高高興興地去迎接了。沒想到日後,唯一的兒子就是死在祖國軍人的手上!」坐在教室裡,月影前一晚所說的話仍在之華的耳畔迴響。望著窗外,校園的草木扶疏,流露著優雅的氣息。秋雄是日治時期的淡中校友。一想到淡中的校園曾經是秋雄活過青春年少的地方,之華就覺得那些花草樹木間,彷彿還留有秋雄的身影。之華心想,如果秋雄死後有知,曉得父親是因自己的死而自行了斷的,他會不會後悔當年那麼莽撞地跟著別人去打那場根本打不贏的仗?想著想著,之華整個人只覺得鬱悶,上起課來也沒什麼精神。放學時,少婷跑來問他:「喂,看你一整天精神都不太好,是不是還在為姑姑擔心?」月家的時空旅行,一直是不對外人公開的祕密。少婷不知道之華為什麼事情傷心,之華也無法對她明講,只能苦笑。少婷繼續說:「你不是說姑姑後來都沒發現有人在跟蹤她,也許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。」為了給之華打氣,少婷提議:「昨天去吃溫洲大餛飩的時候,你還滿高興的。要不,我們今天再去吃一次?」「今天不去了。」之華望了望教室外頭,對少婷說:「我只想在校園走走,散散心,妳要不要陪我?」「好啊!」於是兩人一個背著書包、一個拎著書包,一起走出大樓,在景色迷人的校園裡隨意地散起步,不久來到「埔頂二二八蒙難紀念碑」的所在。這座以觀音石為底座的石碑,是二○○七年為了悼念陳能通校長等師生在二二八事件中罹難所建的。它也是臺灣建在校園裡的第一座二二八紀念碑。少婷站在紀念碑前,注視著碑面,問之華:「你知道我每次看到這座碑,都有什麼想法嗎?」「什麼想法?」「希望臺灣以後不要再有這種紀念碑了!會有這種紀念碑,實在是我們臺灣人的不幸。」聽得出來,這番話在流露期盼的同時,也流露許多無奈。如同哀悼似的,之華在碑前沉默片刻,然後問少婷:「妳不是說妳的外曾祖父也是二二八事件的受難者,但我一直不清楚他的事。妳能為我講一講嗎?」「嗯。」少婷緩緩地說起那個在家族中傳了一代又一代的故事:「在二二八事件中,有很多本省人殺害外省人,更多的是外省人殺害本省人。但我的外曾祖父卻是為了救一個外省人,而被本省人殺害。」「啊?有這種事!」之華聽到這話,愣了一下,好奇地問:「事情的經過是什麼情形?」「我外曾祖父當年住在臺北的景美國校附近,是個農夫。據說二二八事件發生時,有個外省人被本省人追殺,逃到村裡來,正好遇到我的外曾祖父。外曾祖父人很善良,看見那個人危在旦夕,就把那個人藏在自己的家裡,在門口擋著那些本省人,勸他們別造孽,沒想到卻因此丟了自己的命。」聽到這些話,之華直搖頭,感觸良多。「我的外曾祖母當時正懷著第三個孩子。外曾祖父一死,家裡陷入困境。幸虧那個外省人懂得報恩,日後都有寄錢或親自拿錢給我的外曾祖母,否則真不知他們怎麼活下去?據說那個外省人是做生意的,手裡有點資產。」「這個外省人也真是難得!」之華接著問:「那妳的大舅公呢?他在白色恐怖期間,又是什麼遭遇?」「大舅公那時是個大學生,只因在學校私下參加讀書會,讀了一些社會主義的書,就被抓走。幾個月後,他被槍決了。」「在那個時代,像妳大舅公這樣的事情很常見。這也是那個時代的悲哀!」關於臺灣的這段歷史,他們都很清楚。那是一九四九年,在國共內戰中戰敗的國民政府撤到臺灣來。為了鞏固失利的政權,清除異己,掌權的國民黨長期對臺灣人民進行非法的逮捕、審訊、監禁和殺害。當時,「紅帽子」到處亂扣。有人讀了馬克‧吐溫的小說,就被關起來,只因那些掌權的人認為馬克‧吐溫的名字既然有「馬克」,就一定是共產主義創始人馬克思的親戚。他們完全不知道,把身為美國人的馬克‧吐溫,和身為德國人的馬克思湊成親戚,簡直是「張飛打岳飛」。說它悲哀,其實也很荒謬。然而正是這種具有荒謬性的時代悲哀,讓少婷也沉默了。過了片刻,少婷看看天色,對之華說:「時候不早,我們回家吧!」「嗯。」之華點點頭,轉身和少婷朝校門的方向走。在路上,之華一直揣摩著少婷多年來的心境。作為一個二二八遺族,同時又有先人死於白色恐怖,少婷和她的親人究竟是用什麼樣的心情,在面對這雙重悲慘的家族史?之華心想,他們不會沒有恨吧?可是當他轉頭看到少婷的臉,從那平和的神情卻察覺不到絲毫怨恨的意味。之華不免又在心裡想,少婷能夠走到這一步,必定經過很多的轉折,也必定歷經很大的煎熬。想到這些,之華不由得起了憐惜之心,很想握握少婷的手,以表示關心和慰問。只不過路上還有其他學生,之華怕少婷難堪,終究沒有這麼做。然而少婷就像心有靈犀一點通似的,回應了之華心中的疑問,說:「兩個祖先都蒙受這種不白之冤,就這麼死了,你說我們家族的人恨不恨?當然恨啊!可是日子一久,我們也瞭解到,心懷怨恨只會讓自己更難過;尤其是我外婆和我媽在接受教會的洗禮後,整個人生觀都改變。她們現在講的是寬恕與愛。」少婷轉頭問:「之華,你說,愛是不是比恨更有力量?」「對,愛比恨更有力量。說得好!」「後來想想,我的大舅公應該很早就體會這個道理了。」少婷若有所思地說著:「他是長子。當年,外曾祖父的死一定給他帶來很大的打擊。如果他沒體會愛比恨更有力量的道理,又怎麼寫得出〈渴望〉那樣的歌詞?」「說的也是。正因為詞作得好,我姑姑才會這麼喜歡這首歌呢!」之華接著說:「對了,既然提到這首歌,妳什麼時候到我們家來教她唱?我姑姑很喜歡學有意思的歌。她是張惠妹的歌迷呢!自從上次在河邊見過一次面,我姑姑總惦記著妳,問我什麼時候請妳到家裡來作客,都問過好幾次了。我看她簡直把妳當成乾女兒。」「別亂說!誰是你們家乾女兒?」聽到之華這麼調侃她,少婷的臉上不禁泛起少女的嬌羞。「說正經的,再過兩天就是星期六,」之華說:「要不然妳那天來我們家。」少婷點頭說:「好啊!」他們經過位於真理大學校園內的牛津學堂,沿著真理街往山坡下走。為了這場才剛約定的聚會,之華心裡充滿期待;一整天低落的情緒,也因這個約定而重新振奮起來。在這一路上,之華一直描繪星期六要給少婷準備的餐點,甚至說他會親自下廚,做兩道菜,「讓妳嚐嚐我小時候在法國就會做的正宗法式土司,還有前年在日本學會做的正宗細卷壽司,妳就會知道什麼是人間美味!」看到之華說得那麼誇張,少婷又笑了起來,忍不住「吐槽」他:「什麼正宗法式土司和正宗細卷壽司?這麼正宗,能吃嗎?」之華笑說:「如果妳吃了想吐,歡迎使用我們家的馬桶。我們家馬桶很大,坐兩個屁股都夠!」「哪有人家馬桶那麼大,還夠兩個屁股坐?有誰會光著屁股同時跟別人一起坐馬桶呀?」少婷笑著直搖頭。兩人並肩而行,一路說說笑笑,心中都有一種交往更深的感覺。那其實也是一種幸福感,而幸福,不就是每代人都該追求的嗎?他們懷著幸福感,直往前走。可是走著走著,少婷卻突然停住腳步,轉頭往回看。之華循著少婷的視線,也回頭看了看。「怎麼了?」他問。少婷為自己這種不自主的舉動,感到有些不好意思,握著拳在之華的臂膀上輕輕捶了一下,說:「你看,你的話都影響到我了!真不該聽你提那個白髮少年的事,害我這陣子也總懷疑有人在跟蹤我。」之華又回過頭去,仔細觀察一遍,對少婷說:「沒有人在跟蹤呀!我們後面除了一些學生,沒有什麼可疑的人。」少婷這下子更感到不好意思,以致臉都紅了,「是啊!每當我有這種感覺,轉過頭去看,總沒發現什麼,我就知道自己是得了疑心病。」之華笑說:「妳會不會太敏感了?」少婷故作嬌嗔地說:「還不是怪你!」然而少婷在說完之後,接著向之華表達內心確切的不解:「其實你別怪我太敏感,我真的是有那種被跟蹤的感覺。我也搞不清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。」之華看少婷說得嚴肅,不免跟著認真起來。「哦?妳能不能說詳細點,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?」他問。「說也奇怪,」少婷深深地想了想,向之華不安地表示:「我說我感覺有誰在跟著我,那是一種近距離的跟,不是遠距離的跟。要是有什麼不懷好意的人貼近我,我應該會發現才對。可是每當我有這種感覺,在回頭時總看不到什麼異樣的人。說是看不到什麼人,彷彿又能看到什麼影子在我眼前閃過。每當這時候,我的身上都會不自主地起雞皮疙瘩。」之華一聽,感到一陣悚然,驚訝地叫了起來:「居然有這種事?」他不敢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講出來,怕嚇著了少婷,而他在心裡是這麼想的—假設真的有誰近距離地在默默跟著少婷,而這個傢伙又不是肉眼能看得見的人,難道會是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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